迈上5万亿新台阶，意味着上海将进一步发挥经济龙头的带动作用，也将增强上海在全球城市中的地位和影响力。

　　上海经济规模已经跃上新台阶。

　　据国家统计局2025年1月17日发布的2024年国内生产总值初步核算结果，2024年上海市实现地区生产总值53926.71亿元，按不变价格计算，比上年增长5.0%；按照我国国民经济核算制度和第五次全国经济普查结果，2023年上海地区生产总值修订为51404.47亿元。

　　这意味着，上海成为我国第一个稳定实现经济规模5万亿元以上的城市。同时，上海也定下了2025年经济增长目标：5%左右。

　　以5万亿元为基数，5%为系数，进入新阶段后的增长挑战更大。同时，2025年的上海，面临外部环境变化和城市转型要求，需要在更深层次破题，亦需展现更强的战略敏捷和战略定力。日前，《瞭望东方周刊》专访了上海社会科学院城市与人口发展研究所研究员、博士生导师邓智团，探讨上海市经济规模进入5万亿元后再升级问题。

　　邓智团

　　更具韧性前瞻性

　　《瞭望东方周刊》：5万亿，是上海经济规模晋级的一个重要里程碑，也是上海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一个新起点。从全球视野来看，如何评价上海取得的这一成绩？

　　邓智团：迈上5万亿新台阶，意味着上海将进一步发挥经济龙头的带动作用，也将增强上海在全球城市中的地位和影响力。

　　从2017年上海GDP突破3万亿元，2021年GDP突破4万亿元，到2023年、2024年GDP突破5万亿元，迈上新台阶的速度越来越快。从全球视野来看，上海的经济规模已跻身国际顶尖城市行列。与全球其他同级别城市相比，上海的经济结构更具韧性和前瞻性。

　　上海有多元产业支撑。上海并非单一依赖金融或贸易，而是以“制造+金融+科创+航运”多轮驱动。保留了高端制造和先进制造（如集成电路、大飞机、新能源装备）的核心竞争力，避免了“产业空心化”风险。

　　上海有前瞻性布局。2024年，三大先导产业（集成电路、生物医药、人工智能）规模达到1.8万亿元，占GDP的33.4%，同时布局人形机器人、低空经济、商业航天等未来产业，形成新旧动能转换的良性循环。

　　上海有抗风险能力。面对外部环境波动，上海通过贸易伙伴多元化、增强民营企业活力等策略，降低了对单一市场的依赖。

　　从“建框架”到“强功能”

　　《瞭望东方周刊》：根据2025年上海市政府工作报告，面对外部更加复杂严峻的环境，扩内需、稳外需、培育发展新质生产力等是2025年上海市的重点任务。你认为上海如何进一步稳住地位，保持领先？

　　邓智团：上海要迈向下一个经济台阶，重点在于深度挖掘“五个中心”的核心功能潜力，以及大力发展“三大主导四个未来”新质生产力。

　　就上海“五个中心”建设而言，国际科创中心建设发挥核心的赋能与引领作用，通过推动产业升级转型，不仅降低经济活动对资源的依赖，而且有力助推创新经济的蓬勃发展；经济中心所塑造的现代化产业体系，为科技创新提供稳固的基石；金融中心通过资本运作和投资引领功能，持续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，完善金融市场、产品、机构和基础设施四大体系，做好科技金融、绿色金融等方面工作，强化金融对实体经济、科技创新的服务能力，为产业发展提供坚实的资金支持；贸易中心凭借广阔的平台资源，促进科技创新成果的流动与扩散，助力创新成果涌现；航运中心则凭借强大的陆海辐射能力，提供高效的物流枢纽保障，确保创新成果快速、安全地触达全球市场。

　　上海国际科创中心建设具有引领全局和基础支撑的双重作用，体现在两个方面：一是强调科技创新的源头性，即能够产生原始创新成果，成为新思想、新知识、新技术的发源地；二是要有强大的辐射和带动作用，其产生的创新成果能够像源头之水一样向相关产业、周边地区乃至整个社会扩散和渗透，进而带动技术进步、产业升级和高质量发展。同时，还需要把握国际科创中心与其他中心建设工作的系统性、整体性和协同性，推进要素、功能、空间和政策等四个维度的协同联动。

　　所谓“联动”，具体包括：要素联动，表现为资本、技术、数据、人才等关键要素的优化组合与高效配置；功能联动，表现为“五个中心”之间的深度互动与双向赋能；空间联动，不仅强调市域范围内“五个中心”空间布局的协同优化以及重点功能集聚区之间的协同合作，如陆家嘴金融区与张江高科技园区、临港新片区之间的战略配合，也重视“五个中心”核心功能区域内部的紧密联系与高效利用；政策联动，不仅体现在中央、地方以及重点区域之间的纵向联动，还体现在同级政府部门之间的“横向联动”上，即确保同级政府各领域政策能够相互支持、形成合力。这就要求政策制定者不仅具备长远的规划视野，确保政策的持续性、稳定性，还要密切关注政策在不同时间节点上的衔接情况，从而实现短期目标与长期目标之间的协同推进。

　　从发展空间来看，上海建设“五个中心”，不能仅靠上海一地完成，也需要更广阔的腹地支撑。2024年以来，上海大都市圈实现从“1+8”到“1+13”的升级，以上海为圆心、90分钟交通距离为半径，覆盖苏州、无锡、常州、南通、盐城、泰州、杭州、宁波、嘉兴、湖州、绍兴、舟山和宣城。这个超大尺度都市圈，面积达11.4万平方公里，聚集着1.1亿人口。上海大都市圈要进一步加强交通基础设施互联互通，包括建设更多的高速公路、铁路等轨道交通设施，提高区域内的交通便利性和物流效率；推动产业协同发展，根据各城市的产业基础和优势，进行合理的产业分工和协作，避免同质化竞争，形成产业集群和产业链；促进区域内的要素自由流动，消除行政壁垒，建立统一的市场标准体系和营商环境；加强生态环境共保联治，共同推进大气、水、土壤等环境治理；推动公共服务共建共享，在教育、医疗、文化等领域实现资源共享和协同发展。

　　从整个长三角区域看，上海进入新阶段后，要更好发挥带动作用，将自身的技术、资金、人才等优势与其他城市的资源和产业基础相结合，共同打造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产业集群；借助长三角地区丰富的科研资源和创新能力，加强科技创新合作，推动科技成果转化和应用；利用长三角庞大的市场需求，扩大内需市场，提升整体的国际竞争力，更好地开拓国际市场；加强与长三角其他城市在生态环境、交通、公共服务等方面的一体化发展，实现优势互补，共同提升区域的综合实力和影响力。

　　总之，对照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、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高要求，上海应当以科技创新为引领，以改革开放为动力，以国家重大战略为牵引，以城市治理现代化为保障，加快推动国际科创中心从“建框架”到“强功能”跃升，进一步强化“五个中心”协同效应，充分发挥龙头带动和示范引领作用。

　　对标全球最佳

　　《瞭望东方周刊》：5万亿，是上海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一个新起点。迈上新台阶的同时，上海可能面临哪些新的挑战？

　　邓智团：从要素联动、功能联动、空间联动、政策联动四个维度来看，上海国际科创中心与经济、金融、贸易、航运中心的联动发展取得了一系列积极成效。但对照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、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高要求，以科技创新引领高水平“五个中心”建设的创新力、驱动力还有待进一步释放。

　　首先，从要素联动来看，上海的科技成果商业价值评估力量相对薄弱，专门从事科技成果评价和商业化验证的机构较少；科技成果转移转化平台同质化严重，科技中介定价机制不够完善，导致科技成果转化还不够顺畅；由于不同程度的市场壁垒、制度壁垒、信息壁垒和行政壁垒，创新资金在跨组织、跨领域配置时效率仍然不高；创新资源共享不足，创新资源多集中于高校、科研院所等，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获取创新资源的平台和渠道依然不多，基础性创新成果与产业发展之间，以及资金链、创新链、人才链的耦合协调还需进一步强化和优化。

　　其次，从功能联动来看，上海的科技创新策源功能正在显著增强，但还需啃下协调成本高、信息共享不够、利益共享难等“硬骨头”，更好地赋能产业转型升级，推动金融科技发展，推进跨境服务贸易和数字贸易，补齐高端航运服务短板。

　　第三，从空间联动来看，上海市域层面“五个中心”之间的互联互通机制还需要进一步健全。比如，张江科学城作为国家级科创高地，与上海以及浦东其他区域的联动仍待进一步加强。在区级层面，各区内部的科技创新与特色产业融合得较好，形成了各具特色的产业集群和创新生态，但跨区联动仍然较弱，资源共享程度不足；在重点区域，虽然有的区域具备较强的创新潜力和发展优势，但在城市功能配套和服务设施建设方面仍相对滞后，缺乏多样化的功能布局与混合使用，与其他区域及中心之间的时空互联、人才与资源流动效率还有待提高。

　　最后，从政策联动来看，总体政策与各子系统政策间的目标一致性还有待提升，短期的政策目标与长期的政策目标有待进一步加强衔接。相关政策的制定可进一步加强整体谋划、协同联动。

　　《瞭望东方周刊》：2025年，上海将增长目标定在了5%左右，拥有巨大体量，上海如何撑起新的增长？

　　邓智团：随着经济体量的升级，国际环境的变化，新阶段上海经济必然需要转换动能，走上一条“创新驱动、转型升级”之路。

　　一是要持续深化“五个中心”建设，充分发挥其整体效应、平台效应、放大效应与辐射效应。在“整体效应”上，需加强国际经济、金融、贸易、航运、科技创新中心各项功能的协同联动。“平台效应”层面，积极搭建各类市场化、功能性平台，链接多边供需，促进要素自由流动，提升上海在全球产业链、供应链、价值链中的地位。“放大效应”要求上海以重点区域新一轮改革为突破口，对标全球最佳实践，先立后破、破立并举，形成可复制、可推广的经验，释放改革红利。“辐射效应”则体现在与长三角一体化发展、长江经济带发展等国家战略紧密相连，以上海为核心，将“五个中心”的功能向周边地区延伸，为稳住地位、拉开身位提供广阔的发展空间和坚实的战略支撑。

　　二是加速新质生产力培育，前瞻性布局未来产业。面向未来布局元宇宙、脑科学、新材料、绿色低碳等新赛道，加快集聚行业企业和产业发展功能型平台，支持企业开展技术攻关和场景应用验证，拥抱未来产业爆发式增长带来的新机遇。

　　三是扩大开放与消费升级。积极参与高质量共建“一带一路”，加快建设“丝路电商”合作先行区，拓展国际市场。进一步提高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的开放度和服务能级，吸引更多的国际金融机构和资金汇聚上海。加强与全球其他城市的交流与合作，提升上海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话语权和影响力。

　　2025年1月8日，在上海北外滩旅游度假区咨询服务中心举办的游客欢迎仪式上，入境游客被精彩的舞狮表演吸引（陈爱平/摄）

　　四是进一步升级营商环境。落实好优化营商环境8.0版行动方案，出台更多有利于企业发展的政策措施，降低企业的运营成本，提高政府的服务效率和质量。加强知识产权保护，激发企业的创新积极性。

　　五是推动城市数字化转型。建设全球数字经济标杆城市，推动智能算力、大模型应用场景落地，赋能传统产业升级。

　　（《瞭望东方周刊》记者万宏蕾 编辑顾佳贇）